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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个爱滋病患者的真诚呼唤

 

        口述:丹婷  执笔:振业

 

我只是一位普普通通的大学生,做梦也没有想到无情的病魔竟然会降临在我这位弱小女子身上。

前年春,我因为胃出血而在医院治疗了十多天。为了感谢李华同学对我住院期间的照顾,在我出院的下午,我拎着一篮水果到她家里做客。可是,她却外出了。她的大哥热情地接待了我,给我倒茶,与我真挚地聊起来,又忙着给我削苹果。他稍不留神,刀子刮破了他的手指,在刀子上留下了一道血痕。我连忙站起来,想帮他找些什么止血。他却笑着说没关系的,自顾找来棉花止了血。我将桌子上的东西收拾了一下,用纸巾把刀子上的血痕擦掉。然后,我给他削了一个苹果,又给自己削了一个。

当我被检查出是爱滋病患者时,我简直不相信这就是事实,脑海中一片空白。以前,我在医院里见过一个临死去的中学生躺在病床上,他那茫然而无奈眼神至今仍历历在目。我曾经在校园的广播站里组织过"大学生如何看待爱滋病"的话题,希望通过自己的呼声去了解现代人如何对待这群弱小群体。大多数人都是认为只有通过不洁性行为、吸毒和同性恋的途径交叉感染的。即使在公认的大学校园里,许多同学都是抱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心态,抱着避而远之的态度去对待爱滋病患者。歧视的眼光普遍地存在。因为这个话题,我特意跑去接触了一些爱滋病的患者,也接触到这方面的医生。我总是希望通过真诚的呼声,使我们周边的人们关爱这群弱小团体。当时,已经有许多同学对我言行大为不解,更有甚者嘲讽我不知是否已经与那群人同类了。可是,现在我真的与这群人遭受同样的厄运。老师、同学、朋友,甚至社会中人会怎样看待我呢?我不敢想下去。

"病毒很大可能是通过胃出血的伤口感染的。"医生告诉我说:"现在最有效的治疗办法,就是控制病毒再生,但是治疗费却十分昂贵,你得有心理准备。"我开始为治疗费而担忧,无法根治的阴影一直困扰着我。我开始憎恨李华的大哥,一个毫无人性的魔鬼,憎恨那些将病毒传染给他人的混帐。我的怨言还没有开始,李华来告诉我,她的大哥被检查出患上爱滋病毒了,连他的女朋友也感染上了,他们已经搬到郊外的小村庄去了。大哥临行前还叮嘱她来和我去检查一趟。

天啊!灾难降临在无辜的身上,无辜的人又将灾难带给更无辜的人们。现实为什么总是那么残酷啊?

我根本不敢想像师生们会怎么样去对待我,无法面对这个事实。我没有勇气更不忍心将这个残酷的现实告诉双亲。即使让他们知道了,只会让他们伤心,也无济于事。他们仅依靠那块黄土的收入才勉强将我送到大学里来。我怎么忍心将这个事实告诉他们呢,而且这不是一般的病症,是一种受人歧视的症状。我找了许多借口瞒住了他们,然后悄然无声的离开了校园。

我无法应付昂贵而又深不见底的治疗费用。我开始放纵自己了。我第一次出现在酒吧,并被陌生男人抱住我的腰围时,从未与男孩有过肌肤之亲的我竟然是那么从容。如果说少女的初夜是神圣的话,那么染上病毒的初夜就是在尖刀上的演习了。当那位男人望着床上那斑斑血痕,欣喜若狂,心满意足地塞给我五千元。我并不在乎自己现在所谓的贞洁,自感染上病毒以后,它已经不再神圣了。在我的心目中,它是一朝肮脏的东西,肮脏的东西从哪里来就让它还给那些肮脏的人们吧。

在这半年里,我基本每夜都是沉浸在灯红酒绿之中,用自己的躯体换取微薄的收入去填补那深不见底的治疗费。医生曾用诧异的眼光望着我说:"你的病情恶化得很快。"我深知医生言语中的分量,也深知这是自作孽。

直到有一天,我在天桥上遇见文。他是我在书城里认识的一位打工记者。我想逃避,却被他拉住了我的手。他说:"我到过你的学院找过你,可是你的老师同学都无法知道你为什么要不辞而别。"也许我的离开真的成为他们心中的一个不解之谜吧。残酷的现实使我变得冷酷。我只是冷笑着对他说:"我的事不用你过问吧?"他突然板着脸说:"你知道现在像个什么模样吗?你将青春糟蹋将生命玩弄。你对得起你的亲朋好友吗?你自私,你馄饨。"望着他那凛然的样子,听着他的振振严词,我的心剧烈地颤抖了一下。

文把我带到雅静的咖啡厅。听着他那如亲人般的问候,感受着亲热般的呵护与关怀。我终于忍不住了,伏在桌面上防声痛哭起来。周围的客人的目光都投向我们,弄得服务员连忙给送来一包纸巾。我将自己的不幸遭遇告诉了他。他一直紧闭嘴,细心地聆听着,过了良久,他才深深地叹了口气,握着我的手说:"一个异乡女子,小小年纪便要经受如此厄运,令人黯然神伤啊!但我坚信,厄运过后定能开出美丽的鲜花。"我只是淡然一笑,我根本不敢奢望有什么奇迹出现,在此时此刻还有一个能够聆听自己故事的人,我已经感到心满意足了。他又说:"我接触过一些医生,从他们口中得知,即使在医术昌盛的今天,也是无法根治爱滋病。有一位老中医曾经向我提起过关于爱滋病的看法,希望从中医里找到这方面的突破口。我们不妨去找找他吧!"

过了几天,文真的带我到一位年过七旬的中医家中。老中医询问了我的病情后,又给我切了脉,然后思索了良久,才给我开了三张药方,并一再叮嘱我要注意身体。我一直觉得中医学说很玄虚似的,特别是那老中医所说的元气些什么的,抓不到摸不着。我想,连世界上最著名的医师对爱滋病都无法根治,难道你一名游医有办法?当时只是碍于文的情面,不好意思离开而已。可未到出租屋,那药方早就成为街边的垃圾了。

文经常来找我聊天,每次他问起为何不熬药时,我总是推却说晚上才熬。那段日子是我感染病毒后最开朗的岁月。我的心灵受到很大的震撼是我到文的宿舍找他之时。刚入大院门口,我便听到文的邻居在讨论着他。"听说文这个小子与一位爱滋病女子混在一起了,说不定他已经与她同类了呢。""我们得小心,要离他远一点。""这真是风流韵事作的孽啊!"……听着听着,我不由自主地转过身子,泪击碎了我的心。人言可畏,使我们这种人根本无资格与他人交往。我不想因为我而使文受人歧视。我决定离开出租屋,也离开文。

可是,当我与一位中年男人相拥着进入厢房时,文突然出现在我的面前。他强行将我拉到另一间厢房里,把房门反锁起来。望着他脱去上衣,又脱去裤子。我惊叫起来:"你要干什么了?你到底想干什么啊?"他二话没说,强行将我按倒在沙发上,伸手就要扒去我的上衣。我拚命的反抗着,呼叫着:"你疯了吗?"他却像一头恶狼似的,麻利地将我的上衣扯掉,又要扯我的胸罩。我不知那来的勇气与反应,张开口在他的肩膀上狠狠的咬了一口。他慢慢的松开手,站了起来,突然放声大笑说:"你依然还是一个有良知的女孩。你可以为我着想,不想我因此而成为受害者。可是,你为什么不为与你发生过关系的受害者,以及受感染的无辜人们想一想呢?我本来想通过自己的行动去唤醒你对人生的觉悟。可是,我彻底地失败了。"望着他一脸痛苦的样子,我的心像扎了根刺,痛啊!我又何尝不想给自己一个反省觉悟的机会呢?可是,这个社群允许吗?病魔允许吗?

当医生告诉我,病情恶化得很严重时,我已经静静地躺在病床上,等待着死神的到来……

 

《一个爱滋病患者的真诚呼唤 》刊于《南方》2003年7月号
 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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